2017年10月15日星期日

016 | 不用分那麼細?

「不用分那麼細吧?」的確是我以前看動物書或接觸昆蟲的心態。那些拉丁學名又長又看不懂,相似物種望了半天都找不到不同,覺得弄清這是甚麼那又是甚麼很困難,總之大概知道那是一種蜻蜓、這是金龜子的一類就夠,而我也覺得自己分辨品種的能力是零。

直到開始拍攝昆蟲,那種打爛沙盆璺到豚的求知慾才出現。

將生物分類並不是學者的專利。我們的祖先為生存也要分清楚哪些植物可吃,哪些植物有毒,神農氏其實也算是早期分類學家。而對保育或生物多樣性研究來說,搞清楚甚麼物種亦是最基本的一環。須知生態系統中各種生物的關係極其錯綜複雜,斷了一層或會引起骨牌效應;又有時兩種極為相似的生物,對生境需求完全不同,例如香港兩種綠弄蝶屬成員:綠弄蝶 Choaspes benjaminii 和半黃綠弄蝶 Choaspes hemixanthus,成蟲在外貌上幾乎沒有分別,但幼蟲的外貌和食性則迴然不同,若不弄清物種的話甚麼保育工作也可能變得徒然。


兩種很相似但生境不同的灰蜻:斑灰蜻 Orthetrum poecilops (上)和 呂宋灰蜻 Orthetrum luzonicum (下)。
前者生活於日益減少的紅樹林泥灘附近,被國際自然保育聯盟列為易危(vulnerable)物種,後者則廣泛分佈於沼澤、廢田、溪流靜水區等,被界定為無危(least-concern)物種。

OK,要分就分吧,那怎樣才算是不同物種?

一個較為常見及易明的定義是只有相同物種(species)交配才可產生有繁殖能力的後代,不同種交配所產生的後代絕大部分都是不育的,例如:
  • 馬和驢交配後誕下的
  • 紅花羊蹄甲和宮粉羊蹄甲天然雜交而產生的洋紫荊
這個定義對一些單性或無性繁殖的生物未盡然適用,而且物種演化的過程大致是連續的,有時相鄰地區近似物種之間的變異還可讓牠們產生有繁殖能力的後代,但這些差異累積起來,分佈區域兩端的物種可能差異太大而不能產生後代(如北極圈的銀鷗)。如何定義物種依然有爭論,但「相同物種才產生有繁殖能力的後代」在一般討論下也是夠用的。

留意這個生物學上的定義與我們平時對馴養動物的種定義不同。以狗為例,牠們與灰狼在生物學上其實仍然算是相同物種,只不過經人工飼養培育發展出不同品種(breed)例如安倍晉三送給普京的秋田犬,與蕭叔叔的哥基犬,其實都是 Canis lupus familiaris,不同狗品種混交的後代仍具有繁殖能力。

而今天最常用的分類方法源自十八世紀瑞典生物學家林奈 (Carl Linnaeus),他於1758年出版的《自然系統》(Systema Naturae)第十版奠定了兩大基礎:
  • 使用分階級系統編配物種。經歷兩百多年演變,現在常用的階級由大至小依次為域(domain)、界(kingdom)、門(phylum)、綱(class)、目(order)、科(family)、屬(genus)、種(species);
  • 使用雙名法(binomial nomenclature)去為每一個物種訂定一個獨一無異、拉丁文的學名(scientific name),以屬名加種名而成。其他所有名字,不論中英法西日韓都是俗名,確保不會因不同叫法而產生誤會。
複雜嗎?用實例說明應該好一點。就拿我們上面談過的物種吧:

圖中省略號「... 」表示每層的分類階元(taxon)其實遠不止圖示的數量,只因空間所限而沒有列出而已。
智人即是現今的人類,你、我和他都是 Homo sapiens。

屬名和種名有點像我們的姓和名,在拉丁文法中種名其實是形容詞,用以形容名詞詞性的屬名。根據規則,屬名的首字母須為大楷,種名的則為小楷,在印刷品中須以斜體表示,以往用打字機則在學名下加橫線。 大家見到學名以斜體字形式呈現時,就別以為是耍帥的行為了。

以往分類很依賴生物本身的形態和生理,例如有多少花蕊或腳、有沒有羽毛、牙齒構造等,然而相同的構造並不一定代表有相同祖先。分類學本身其實尋求將相同祖先的生物編在一起,以反映演化歷史。隨著分子生物學技術的發展,生物學家可藉助DNA去了解生物演化的過程,衍生出例如系統發生學(phylogenetics)、支序分類學(cladistics)等理論,以取代或修改原有分類系統。故此隔一段時間或會見到某些生物的分類改變了,便是由於新證據或新看法而來。變幻原是永恆,分類學和生物演化皆如是,有時間可看看這最近被踢出局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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