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某些看似無謂的堅持(俗稱死lur)是有用的。
那是十月的星期六早上,阿民和我坐在新界的一個池塘邊。池畔水中有不少雜草,一向很受蜻蜓和豆娘歡迎。縱使已屆秋季,蜻蜓成蟲出沒高峰期已過,間中仍會有不少蜻蜓在巡塘,條件是天色好。但天色好,卻不一定代表蜻蜓多,例如那個早上。
蜻蜓是有的,但好歹也追蜻蜓追了幾年,自然就開始挑剔一點。當每次來來去去都只見到極常見(雖然也算美麗)品種,就有如電視台由早到晚都播著羅樂林角色不同的死法、澳牛餐牌十年也不換那種「又係你呀陳生?」的感覺。我們在塘邊巡了大半小時仍是悶局,巡塘的斑偉蜓繼續巡塘,佇立的紅蜻繼續佇立,串連的褐斑異痣蟌繼續串連,可影的都影了,不停飛影不到的也影不了,該日白果指數預計會在高位徘徊。
「睇個款呢度都係無嘢影,不如轉場囉?」阿民說。
「好,惟有去第二度搏下啦。以呢度咁筍嘅生境,應該出返隻XXXX,咁就唔走喇!」類似的口術我們時常都會出,以寄託一些極其渺茫的盼望,作用和「俾啲掌聲自己」差不多。
呢喃此際其實已過了中午,日落後蜻蜓會逐步收工,故此要轉場其實也不能太晚。然而,池塘雖然不算極大,但相對蜻蜓大小的尺度來說還是有很多匿藏地點。本著避免掛一漏萬的心態,我們還是沿塘邊來回再巡,怕自己之前看漏了眼。
結果邊嚷著走邊來回巡,一小時後仍然在塘邊。
「睇埋呢round就轉場!」其時我已有點眼睏,阿民的決議我當然支持。
就在這第N個last round開始後不久,我忽然看見水中雜草間看見一隻又陌生又熟悉的蜻蜓。陌生是因為我從未親眼見過,熟悉是因為我們這些痴漢早已對朝思夜盼品種照片產生條件反射;而在那刻吸引到我注意的,其實只是牠極容易辨認的特點——四隻透明翅膀尖端的黑色斑,以香港來說僅此一家。
「阿民,冷靜啲,你睇下出面果隻係咪斑・藍・小・蜻?」
很明顯不太冷靜的是我。斑藍小蜻喎?在朋友間,這是一隻神級品種。我們不知道幾十年前是否遍地皆是,近年則肯定難見至極,只得阿謝和Truman在數年前在新界邊陲一個水坑驚鴻一督。最有經驗的朋友,也感嘆遍尋不獲而心灰意冷。
「係!係斑藍!」從鏡頭望過去,我很肯定是牠了。
緊接著的,自然是不停的快門聲,然後是致電召集各方友好到來的追蜓call。By the way,上文的XXXX,就是斑藍小蜻,今次終於開口中。
斑藍小蜻身軀纖小,比起同一屬的紋藍小蜻 Diplacodes trivialis 還要細半個碼,而且這隻雄蟲勢孤力弱,經常被其他蜻蜓追趕,令牠難以停定在草尖。有好幾次失去了牠的蹤影,阿民和我立刻分頭搜索,怕呼喚朋友來白行一趟,幸好牠當天也肯逗留在塘邊。尋回之後,我在水中同一位置站立了近一小時,等朋友來到才敢走開,算是我最長的人盯蟲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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